杰园 夜雾
chapter1
滴答，滴答，房间里的钟低语着预示午夜的到来。很快，遥远的地方就会传来更加嘹亮钟声。伴随着孩子们均匀的呼吸，月光朦胧的波纹有规律地在室内流动着，把艾玛苍白而毫无睡意的小脸照得雪亮。
在福利院待着的每分每刻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不堪的煎熬。打从送过来的第一天起困惑便开始滋长。她只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孤儿院门口了。里奥和妈妈去哪儿啦？工厂又怎么样了？最糟的是，那些娇贵的向日葵没有人打理可怎么办呢？想到这里她焦虑而厌倦地眨了眨眼，哦，这乏味而逼仄的福利院。白天薇恩小姐给大家讲圣经时她同样的神情亦溢于言表。
“我见多了你这种女孩子，愚蠢无知又自命不凡，想法漫无边际。可别在夜晚漫游到大街上去了，你听过最近那个臭名昭著的开@膛手吗？我打赌，我打赌，那魔鬼最喜欢你这种猎物了。留点神，伍兹小姐，别成了上帝迷途的羊羔，你一定不想自己的一部分被寄到报社去，对吧？”她还记得那女教师的语气多么神气而傲慢。
钟声越来越近了。再过四分之一小时宵禁开始。那些可怖的守夜人就会开始游荡。而鬼知道被他们抓住会不会落得比孤儿院更不堪的去处。毫无疑问，作为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，艾玛不比同龄人胆大。但是，比起从未谋面的鬼怪，长期被愚昧狭隘的女教师支配显然更令人害怕。
“离开这鬼地方，回去找里奥。”她压低声音对自己说道。
窗户被艾玛颤抖的小手掰开了，她留意着没惊动人，伦敦夜晚湿冷的雾气迎面扑来。从这水管滑下去，像是在探索工厂时做的几百次一样，这很容易。她下定了决心，把整个身子探出窗外。
她小心翼翼地着陆后，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路。
现在谁成了上帝迷途的羔羊呢？伍兹小姐？
夜晚的伦敦市区比她想象的要暗，直到她使自己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模糊，黯淡的街景。脚步声像磁场错乱的指南针，在死。寂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回响。
远处有女人尖叫，紧接着是一阵阵瘆人的呻吟。她很确信，还听到了牲口被开。膛。破。肚的“刺啦”声。
艾玛顿时双腿发软，她希望守夜人在这儿，把她带回去。她多希望还记得孤儿院门口灯光的方向呀。此刻，自己像是待宰割的小羊。不知道屠夫在夜雾的哪一部分里窥视着自己。
背后传来脚步声，她绝望地闭上眼睛，听任魔鬼的到来。
“小姐，您迷路了？”一个低沉而温暖的声音伴随着响起，并不是想象中恶鬼的狞笑声。
艾玛紧张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。雾气很大，那人的身材高大瘦削，她笃定那一定是位绅士，戴着礼帽，打着得体的领带。但是他的面庞却被黑夜所笼罩，艾玛难以看清。
“你是谁？”她问。
“我是--”他顿了顿，“送你回家的小精灵。”说罢俏皮地笑了几声，让她心安了不少。
“噗”，艾玛忍俊不禁，恐惧也随之烟消云散。就和里奥讲的童话故事里一样。但紧接着又担忧起来，“先生，我刚才。。听到了可怕的声音。”
“不必畏惧，小姐。如果您在雾里听到了什么诡异的声音，那一定是风声，他们穿过高大的建筑时就这样。”他保持着那温软的腔调，“您大概很少来伦敦城里吧，能否允许我送您回去呢？”
“我的家在西边的工厂那里，唔，那是个大庄园，我爸爸叫里奥，是厂长。您知道吗？”
她隐隐约约看到那位绅士皱了皱眉，他沉吟道，“如果这样。。我很抱歉，您可能暂时回不去了，伍兹小姐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您的父亲他大抵有一些事要处理。在他来接您回去之前，我先带您去我住的地方待一段时间，好吗？那里也是个大庄园，有漂亮的院子。你一定会喜欢的。”
她困顿极了，只想长长地睡一觉。雾气像是最有效的摇篮曲，她感觉到在自己被那位先生小心翼翼地抱起放在怀里，她很久很久，没有被这么抱着过了。
对了，您叫什么名字呀，好心的先生？”她困顿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。
“喔……就叫我杰克，杰克就好，小姐，好梦。”
“唔，上帝保佑您，晚安。”
浓雾温柔地拥抱了她最后的清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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